這個春天來得有些遲。已是三月，乍暖還寒。放眼望去，仍無亂花迷眼群蝶紛舞。天地間，雖似有春之氣息隱隱流動，而冬天，卻像已經走到盡頭的情侶，不得不離開，卻又眷戀著曾經的甜蜜，捨不得就此揮別。
看來這冬天也是一條雙魚吧，優柔寡斷，欲走還留。站在窗前，看著窗外依依不捨的冬，雙魚想。
她是一條雙魚，知道雙魚總是這樣，在明知道必須離開的時候，依然會有千般留戀萬般不舍。
可再多的不舍又有什麼用呢？該走的終究要走，該離開的終究要離開。春天已經登場，大地上，新的戀季已經到來。舊愛與新歡，從來不能共一個舞臺。難道冬天也想不透這個道理嗎？
雙魚微微歎息，又微微笑起來，搖搖頭。其實，想透了又如何？想透了是理智，捨不得是感情。感情與理智若能拿捏得那麼好，雙魚還是雙魚嗎？
推開門，迎著似有還無的陽光，她走了出去，想看看被春天蠶食的田野。殘雪早已悄融，而春天還沒來得及肆意炫耀它美麗的勝利。
天，依舊青蒼一片，不見白雲悠悠，卻因著陽光的慵懶，多了一絲嫵媚；草地裏，仍是一片黃。只是這黃，似乎不再那麼乾枯，淩亂的葉片因為多了些潤澤而顯得柔順了不少。
春天，本來就是愛的季節，是屬於雙魚的季節啊，為什麼，你總覺得你的愛已經迷失？怔怔地，雙魚問著自己，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雙魚總是這樣迷惘吧，她想。
再一次搖搖頭，她似乎想要甩掉什麼。
可是能甩掉什麼呢？擺不脫的是命運，逃不離的是感情。生命的河裏，她遊了一程又一程，始終沒有遊出命運的擺佈，和感情的糾葛。
默默低下頭，卻發現，腳邊，有一朵不知名的小黃花開了，嫩嫩的，小小的，悄悄開著，嬌羞怯弱。
小黃花啊，當你沉睡的時候，你知道剛剛離去的這個冬天嗎？它有太多寒冷，太多冰涼。它愛這大地，它為大地傾注了它的所有，雪飛如絮，冰蓋如覆。可是，它卻不知道，它的愛，讓大地寒顫不已。小黃花啊，你知道嗎？它越是愛得濃烈，給大地就越帶來災難。如果你是大地，你喜歡接受這樣的愛嗎？
心，隱隱作痛。凝望著這朵小黃花，雙魚的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。雙魚愛得濃烈，也要得濃烈。雙魚的愛，棱角分明。淡了，不算愛，濃了，卻鮮有人受得起。愛，原來這麼難。
那麼，寧願孤獨，寧願寂寞，也不要這樣進退兩難的愛嗎？
站在初春的入口，雙魚猶豫了。握緊，是痛；放手，更痛。痛到整個人空落落的，似乎只剩下一個軀殼，冰冰冷冷，再沒有思想，再沒有感覺。
陽光漸漸暖和起來，融融的，盈滿春意。
冬天，終於已經走遠。是攜著滿足，還是帶著無限失落？而無論如何，它還是走了，終究走了。寒冬，已悄無聲息地融化在這暖暖的春意裏。
也許，總有些人，總有些事，只能像雪花一樣綻放在冬天的記憶裏，成為那寒冷一季中最明媚的風景吧。而他們帶給春天的溫暖記憶和無限感慨，是否也會如雪花一般悄悄融化，彙聚成一冽冽山泉一條條小溪，和春天一道啟程？
雙魚直了直身子，眼淚還沒幹，也不去拭擦。任由風把它吹幹吧，一切，交給春天主宰。她對自己說。
愛，終究是屬於春天的事。 |
